贺沛杰

    生养我的地方是座小城，它没有什么名气，也没有什么傲人之处。然而，全椒，每当我念起它的名字，想到它沐浴着午后阳光的恬静安然的样子，我的心中便涌起对它无可抑制的热爱。

    小城很小，一道不甚宽广的河流随便绕了几道弯，便将它整个儿环抱起来。通常，时光的流逝在这类小地方是滞后的，小城也不例外。随着带有不同时代特征的建筑比肩而起，这也是街道常见的景象。也许某个高档小区揽着高耸簇新的楼房、碧绿整齐的草地、乌黑平坦的油柏路。围墙之外，紧挨着的是上个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楼房，最高也不过六层，未刷粉的外墙呈灰褐色，楼道中早已失去玻璃的窗口睁着空洞的眼睛瞪着你。再向前走两步，又出现了一片六七十年代的红砖房，门前是巴掌大的菜地和种了葱的破脸盆。墙根下散养着几只鸡，几条长凳支着柿子树还凉着萝卜干，檐头上晾着几双鞋，高挑的狗尾巴草站在瓦缝里摇摆。街上崭新的轿车旁停的可能是泥迹斑斑还粘着稻草的拖拉机，小贩拎着杆秤守着一车碧绿的西瓜和路人讨价还价，为了盖过周围服装店音响的声音，尽可能大声地喊着方言……不同时代出现的建筑相互挤兑着，形成了无数条曲折的小巷。“曲径通幽处，禅房花木深。”在巷子里走是从不乏风景的，小城的人爱种花，尤其是住在巷子里的老居民们，他们有地方也有闲情侍弄花草。于是因年份而黯淡的墙体有了装点，出墙的何止是杏花，腊梅、桃、李、芭蕉、海棠、爬墙虎、葡萄藤……只要你有心去看看，这儿那儿总有令人眼前一亮的风景。虽然也都只是小城小景，却也别有风情。

    小城很小，同时也很大，大得能容纳万种乡情。乡情不是空谈，乡情是有根的，它植于小城每一件看得见和看不见的事物里。正月十三街边随处可见的是悬挂于孩子之手的花灯；正月十六太平桥上涌动的人潮；节日里天空放飞的孔明灯；莲花塘的莲花弥漫的香气；南屏山的绿树荫庇后人；东门老街青砖瓦屋记录着悲观；积玉桥上沉睡的马蹄印以及桥下河水的渐远，见证着风云历史的那些事儿……它们早已融入了小城人的生活，成为家乡的象征，使得无数游子在远方惦念。

    小城很小，同时也很大，大到敢于对抗历史的洪流。唐朝韦应物写过《寄全椒山中道士》，清代吴敬梓曾在奎光楼上掩卷长思。千百年后物是人非，这座名为全椒的小城历经战乱的洗礼，仍旧静静地在原地抚育着一方百姓。

    小城的人是由小城的小与大造就出来的。小城的小使得这里的人或多或少地有些血缘关系或是交情，而小城的大却又赋予了它们不同的面貌。小小一座城，聚集了天南海北的人，有好几十种口音，在小城的各个角落回荡。我不敢说小城的儿女都是淳朴善良，但是，小城中始终不乏人性的光辉。我们不会忘记为救济灾民而犯下欺君之罪的县官刘平，太平桥上的人流就是一方百姓对他恒久的谢意；我们也不会忘记一位普普通通的年轻人，他奋然跃入冰冷的河水，托起一个稚嫩生命重生的起点，也温暖了小城的人心……更多的好人在生活中默默奉献着，虽不为人所知，却也同样可敬。

    但是，无论我是如何的爱着这座小城，我最终必将远行。老师教育我们，家长告诫我们，要好好读书，以后到大城市，找一份好工作，走出小城，走出安徽，是这里一代又一代人的奋斗目标。留在家乡，会被人认为是失败的标志，面对外面世界的五光十色，小城显得那么平淡，就像一位辛劳的母亲，含辛茹苦地拉扯大一代代儿女，最终只能看着他们的身影消失在远方的地平线。即使它们曾依偎在她的身边如此快乐，如此满足；即使她的面容曾在他们的梦里占据多大的篇幅，最终他们还是离开了……

    人才的流失造成了发展的缓慢，发展的缓慢又近一步加剧人才的流失，这是一个我无力打破的循环。每念及此，作为一名注定的游子，我的心中就泛起一股如同绸子割在刀锯上一般牵牵扯扯的疼痛……

（湖北第二师范学院继续教育学院电子商务专业1502班）